第二十章 阿银婆婆
唐悦拉住唐三，凤翼扇动，两人很快追上了父亲的身影。
瀑布被打的反卷起来，唐昊用左手在石壁上一按，一块毫不起眼的岩石凹陷下去，露出一道门户。唐昊身形一闪，熟门熟路的钻了进去。唐三和唐悦没有多想，直接跟上。
洞穴内很湿润，洞高三米左右，宽约两米，一直向内延伸。里面很黑，唐昊从自己的魂导器中摸出一块淡金色的宝石，将周围照亮。
走到最里面，周围反而亮了起来，光线来源于洞壁顶端的石孔，隧道尽头是个十平米大的石室。
石室内没有摆设，只在上方石孔的正下方，有个土包，一株纤细的蓝银草生长在上面。那蓝银草看上去比普通的草叶要长一些，而且草叶上带着的金色细纹。
“小三，小悦，过来，跪下。”唐昊指了指自己身边。独腿弯曲，就那么坐了下来。
唐三和唐悦若有所觉，双双跪倒在那株蓝银草面前。
抬起手，唐昊的神情突然变得出奇温柔，极其轻柔地抚摸了一下那带有淡金色细纹的草叶。“阿银，我带着儿子来看你了。当年你收养的小悦也来了，他们都已经长大了，变得如此出色。你看到了么？”
唐三呆呆地注视着面前散发着柔和气息的蓝银草。蓝银草武魂不受控制的释放，在他身下铺上了一层蓝色绒毯，顷刻覆盖了整个石室。蓝银领域也同时开启，柔和的魂力波动在空间中弥漫。
那株蓝银草草叶剧烈的摆动，似乎受到蓝银领域的作用，它悄然生长起来，草叶上的金线仿佛活了一般。轻微律动中，金光水波般荡漾起来。
唐昊也有些呆了，看着那蓝银草在肉眼可辨的速度生长着。喃喃地自语着。“我，我怎么没想到。阿银、阿银。难道，你真的能活过来么？阿银。”
唐昊流泪了，一代昊天斗罗，此时脸上竟然充满了泪水，颤抖着抚摸着那草叶，任由泪水滴落在那片泥土之中。
唐三和唐悦对视一眼，两个同样拥有一半魂兽血统的青年眼中都有些湿润。唐悦开口道：“养母是植物武魂，确实有复生的可能。哥哥，全力发动你的蓝银领域，蓝银皇的气息可以滋养她。”
唐三点点头，全力发动蓝银领域，将这个斗室照的一片澄蓝。那株蓝银草，原本草叶约有一尺长，此时却已经渐渐生长到了两尺。
唐三的手，也抚摸到了那株蓝银草的草叶上。就在这时，奇异的一幕出现了。那株蓝银草中，两根最长的草叶竟然缓慢的动了起来，一根缠绕上了唐昊的手，一根则缠绕在了唐三的手指上。
极其柔和的精神波动悄然出现，比普通的蓝银草要强烈得多，它似乎在传递着最亲切的思绪。
“妈妈……”唐三再也忍耐不住，匍匐在地，痛哭失声。尽管他曾经不属于这个世界，但是，当他真正感受到母亲的气息时，内心的激动又怎能抑制？
唐昊的嘴唇在颤抖着，但他眼中的兴奋和欣喜却已二十年没有出现过。他怎么也想不到，面前的蓝银草居然会在儿子的气息中加速生长。
这生长的过程，已经超过了以往二十年的总和啊！
感受着那卷住自己手掌的蓝银草叶，唐昊突然觉得自己很幸福，似乎死寂的心都活络了几分。
唐悦想了想，咬破指尖，逼出一滴金红色的精血，滴在草叶上。蓝银草颤了颤，将血滴吸收了进去，缓缓生长的叶片也卷上了唐悦的手指，传达出略有些责怪的含义。
在父子俩惊喜期待，唐悦温和的注视下，吸收了这滴血的蓝银草再次生长，渐渐地长到接近四尺的长度，每一片叶片都变得更加光润有精神。
唐昊惊喜的看着这一幕，眼中带着几分迷惘，开始了他的讲述：
“我和大哥是我们这一代直系中，最出色的，而且又是上任宗主之子。凭着天赋和刻苦，我们理所当然的成为了这一代昊天宗的领军者。”
“大哥大我十五岁，从小就无微不至的照顾我，在我心里，对他的感情远胜我父亲，那时候，我们就像曾经的你们一样亲密，我的这身本领也是大哥教授的。”
“论天赋，我比大哥强。二十岁那年，我就是公认的年青一代第一人。那一年，父亲奖励我一块代表宗门传承的魂骨，大哥也有这个荣耀，不过他是在三十岁获得的。”
“昊天宗实力至上，父亲身体不好，由于早年的伤势，身体每况愈下。为了早日支撑宗门，我和大哥都无心成婚，将全部精力用于修炼。直到我三十岁那年，突破到魂圣等级，那时，大哥七十八级。”
“父亲让我和大哥外出历练十年，也在那时我得到了第二块宗门传承魂骨——这样的魂骨，宗门内有三块，得到其中之二的我基本是内定的下任宗主——可我长到三十岁都没怎么离开过宗门，父亲不放心将宗门交给这样的我。于是就有了这次历练。对父亲的偏爱，大哥并没有怨言。”
唐悦眨眨眼，这是宗门兄弟间的恩怨情仇故事？？？不要怪他阴暗，刚经历了小烈、戴沐白的家事，习惯性的就往这个方面想了。
“有昊天宗的威名，再加上我们二人不俗的实力，很快就在魂师界闯下了名声。虽然那时，我们还不到八十级，但已经被誉为昊天宗的一门双斗罗。这不是吹捧，以我们的年纪和实力，成为封号斗罗是铁板钉钉的。”
不是吹捧，是捧杀……唐三和唐悦对视一眼，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类似的内容。
“在外出历练的第五年，我们认识了你的妈妈。她叫阿银。”说到这里，唐昊脸上温柔重现。“我和大哥都是潜心修炼了几十年的人，在那个时候我已经三十五岁。见到你妈妈，我们几乎同时被她所吸引。”
“机缘巧合之下，我们三人结伴同行。阿银很温柔，对我们都很好。在一次危机之后，我们决定结拜为兄妹，她那时候报出的年龄最小，所以排行第三。有时会叫她小三。小三的名字，就是由此而来。”
唐昊目光痴痴的看着面前那株蓝银草，“那几年，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。我们几乎走遍了全大陆，彼此的情谊也更加深厚。大哥虽然和我一样深深的爱上了阿银，可他还是选择了退出。在一天夜晚，他悄悄地离开了我们，独自返回昊天宗。那天晚上，阿银和我说了许多许多。她也一直在犹豫，犹豫着要如何做。也正是在那天晚上，她告诉了我她的身份。她并不是人类，而是即将进入成熟期的十万年魂兽蓝银皇。”
“那天，我惊呆了。我知道十万年魂兽意味着什么。但是，心中对阿银的爱却冲淡了一切。十万年魂兽又如何？只要进入成熟期，她就是真正的人类，与人类再没有任何区别。于是，我向阿银表达了自己的爱意。”
“阿银喜欢的一直是我，但由于自身身份的原因，才没有说出什么。水到渠成，我决定带她回家，拜见父亲。尽管我知道那要冒很大的风险，一个封号斗罗，完全可能看出她的身份。但我还是不希望阿银受到任何委屈。我相信，父亲是开明的。只要阿银赶快修炼到成熟期，就再没有人能看出她十万年魂兽的身份了。那时候，她就是真正的人类。”
说到这里，唐昊的声音停顿了，看着面前的蓝银皇，他的心似乎在轻微的颤抖着。
“可是，就在我们前往昊天宗的路上，却遇到了麻烦。原来，早在我们三人一起行走大陆时，就引起了武魂殿的注意，阿银的身份也因此曝光。那年我八十四级，对上了武魂殿的封号斗罗，尽管他很强大，但在我的昊天锤下也没讨到好处。我们不能回昊天宗去，因此我只能带她远遁。”
“不久，教皇下达诏令，声讨昊天宗，让昊天宗将我和阿银交出去。那时候，父亲已经病入膏肓，突然得知这件事，并且怎么也找不到我。一气之下，去世了。直到他老人家临死前，我也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。”
说到这里，唐昊的身体不禁颤抖起来，眼中流露着深深的痛悔。
唐三和唐悦在一旁静静地聆听着，他们完全能够理解父亲当时的感觉。有家难回，彷徨失措。爷爷的去世，无疑给父亲带来了沉重的打击，令他无颜面对家人。
良久，唐昊的情绪在静默中平静下来。
“尽管那时，大哥成为封号斗罗，长老们也不乏强者，但是，失去了父亲的统御，下属势力蠢蠢欲动，又要面对武魂殿的逼迫，即使是天下第一宗门也难以承受。大哥可谓举步维艰，万幸武魂殿忌惮昊天宗的实力，没有轻举妄动。”
“我和阿银成亲了，却过上了东躲西藏的日子。尽管这样委屈了她，尽管我很想回宗门去看看，但是，这件事好不容易才渐渐平息下来，我不能再给宗门惹麻烦，我甚至不能去拜祭我父亲。哪怕是后来，我也一直没有回去过。因为，我没资格去祭拜父亲，我是宗门的罪人。”
听到这里，唐三忍不住开口了，“爸爸，您欠宗门什么，以后我一定替您加倍偿还。”
唐悦默默听着唐昊的叙述，心里暗暗想着是否麻烦唐晨表达一下立场。直觉的，唐悦知道，唐晨会更欣赏唐昊的做法。虽然无关是非，只是他喜欢这种个性，外加他很护短==+
听着儿子的话，唐昊脸上流露出几分欣慰，“幸好我身边还有阿银。虽然我为了她放弃了一切，但我并不后悔。如果重来一次，我还是会选择她，但我或许会设法避免对宗门的损伤。”
“二十年前的一天，阿银怀孕了，有了小三。那时我已经没有了争胜的想法，只是希望和她在一起好好地生活。那几年，我的魂力突飞猛进，虽然武魂殿一直在追缉我们，我也受了不少伤，但一直很幸福。就向我五年前说的，在阿银临产前，我们捡到了小悦。你的名字是阿银给你起的，她说她拿走了你母亲给你的一样东西，我不确定是什么，大概是一瓶药物。她喂我喝下后，我体内的旧伤就很快的恢复，并在几天后就达到了九十级，我们还约定，等小三出生就去猎取一个合适的第九魂环。小三出生的那天，阿银也终于进入了化形后的成熟期。可就是那一天，武魂殿的人找来了。”
煞气在唐昊眉宇间弥漫，他的语气激烈起来，“武魂殿真是好大地阵仗。当代教皇亲自带队，还有两名封号斗罗，以及大量的武魂殿高手，包围了我们隐居的地方。那时候，阿银刚刚生产。本就元气大伤，实力大打折扣。教皇提出，可放过我和你们俩，但要带走阿银。我又怎么能让他如愿呢？战斗难以避免地开始了。”
说到这里，唐昊的双眼已经变得通红。唐三和唐悦能猜想到当时的战斗是何等惨烈。刚刚踏入九十级尚未获得第九魂环的父亲，却要面对三名包括教皇在内的封号斗罗。
“很快，我被他们打成了重伤。就在这时候，你妈妈抱着你和小悦走了出来。看到她，武魂殿的人停住了手，静静地看着她。你妈妈淡淡地问他们，知道十万年的蓝银皇拥有怎样的能力么？知道蓝银领域最高的奥义是什么吗？教皇被她问住了。”
“你妈妈告诉他们。蓝银领域的最高奥义，就是不死。没有人能杀死她，更也没有人能得到她的魂环与魂骨。除非她自己自杀。之后，她向教皇提出，只要他们肯放过我们三个，她就跟他们走，并且自杀献出魂环与魂骨。是我，都是我不好，我没有保护她的力量。教皇似乎并不想彻底得罪昊天宗，很快，就答应了你妈妈的要求。”
“那时我伤重欲死，甚至连话都已经说不出来。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妈妈走到我身边，将你们送入我怀中。那一刻，我恨不得立刻死去。”
因为激动，唐昊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着，泪水再次无法抑制地流淌而出。
“你妈妈说，她永远是属于我的，永远不会让别人占有。下一刻，她就在我面前，自杀了……”
浓浓的悲哀，顷刻间弥漫在这狭小的洞穴每一寸。唐三和唐悦不由得握住唐昊仅存的左手。他们能够想象到在那时候，父亲是怎样的痛苦、怎样的无助。
被三大封号斗罗以及无数武魂殿高手压制。眼看着自己最爱的人死在面前，还有什么比这更加痛苦的事？唐昊嘴唇颤抖着，良久没有吐出一个字。只是轻轻地抚摸着面前那由妻子化为的蓝银草草叶。
唐三和唐悦也没有说话，含泪的向面前的蓝银草磕了九个头。
半晌，唐昊的情绪才略微恢复了一些，“你妈妈并没有欺骗他们，拥有蓝银领域的她，是不死的。哪怕是真的死去，她在死后也能于四十九天内活过来。可是，她选择的是自杀，以自己十万年的修为为代价的自杀。但是武魂殿不知道的是，魂兽的自杀还有一种选择，叫做献祭。就是，毫无保留的将自己所化的魂环注入到我的体内。她，真的与我融为一体了。”
“十万年魂兽自尽会留下一个强大磁场，即使是三个封号斗罗合力也不能打断献祭。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，成为当时大陆上最年轻的封号斗罗。拥有了十万年魂环的封号斗罗，与普通的封号斗罗根本是两个概念。当时的我，身体痊愈而且实力暴涨。但阿银的死，令我疯狂。那一战，整整持续了三天三夜。我背着你们，倾力攻击。武魂殿不知有多少高手死在我手中，教皇带来的两名封号斗罗一死一重伤，他自己也被我打成了重创。我身上原本也留下了不少严重的伤势，可是在这些年里却，慢慢的被化解了，我猜想，大约是小悦你母亲留给你的那瓶药物的关系。”
“阿银死了，却没有尸体。只留下了她的魂骨和一枚草籽。重创对手后，我渐渐清醒过来，我知道，如果我再继续战斗下去，或许能够将他们都杀了。但那绝不是阿银希望看到的。何况还有你们，所以，我带着你们走了。拖着一身创伤离去。找到了这里，这是当初我和阿银结婚的地方，是她带我来的。我把她留下的草籽种下，我知道，这就是她，只不过是失去了十万年修为的她。今生今世，我也不可能再见到她化为人形的样子，但我却会一直守护着她。”
“不久后，回到武魂殿的教皇伤重不治。这笔账，武魂殿不止记在了我头上，也记在了昊天宗的头上。教皇的死，无疑给宗门带去了巨大的麻烦。为了保住宗门，你大伯不得不宣布，将我在宗门彻底除名，为了避免武魂殿的报复，封闭了宗门。也正是从那时起，我们昊天宗徒具天下第一宗门的名头，可原本依附于我们的势力都各自散去。只有七宝琉璃宗与蓝电霸王龙家族还保持着一丝联系。”
“后来的事，你们大体都知道了。我把阿银小心的种在这里，带着你们住在距离这里不远的圣魂村。如果没有你们俩，我就准备那样结束自己的一生了。有家不能回，没能保护自己的妻子，我算什么男人？教皇已死，我也勉强算是给阿银报仇了。至于武魂殿，我虽有心报复，但我实在不愿给昊天宗再增添麻烦。所以，你们看到的父亲，就是一个铁匠，一个酒鬼。整天沉溺于劣质酒精中的酒鬼。”
“直到小三告诉我，他的武魂是蓝银草，是昊天锤，双生武魂。我才变得清醒了几分。你们从小就很懂事，我没有好好照顾你们，反而是你们俩在照顾我。我送你们去了诺丁学院，在暗中观察着你们的成长。虽然我从未说过，但是，当我看到你们史莱克七怪击溃武魂殿学院战队的时候，小三，小悦，我为你们自豪。”
以前的唐昊，从未这样夸奖过唐三和唐悦，可在此时这种情况下说出来，跪在那里的唐三和唐悦猛搂住父亲那残破的身体，全身在颤抖中痛哭失声。
独臂抬起，轻拍着儿子的背，“两个傻小子。不哭了。男子汉大丈夫，不要轻易哭泣。我想阿银，看到你们现在的样子，她一定很高兴很高兴。不用为我难过，再艰难的时刻我都挺过来的。我并没有骗你们，那一臂一腿。确实是我自己斩掉的。那是我必须要做的事。不要担心，我还想看着小三带领宗门重铸辉煌，为我和你妈妈复仇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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