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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十八、敌意

  狐梦若莲

她不識字,未讀書,所僅有的學識,也都還是衛襲教她的。


她自然是傾心於他,更是交心於他,只是……


饒她愚笨,也還是能明白,此非他所表達之意。


百年千年,豈人壽所及之。


哪怕心智永葆純真,也終究抵不過時光殘酷飛逝。


一晃經年,她也不再是那個跟在他身後,被他笑喚癡兒的小尾巴了。


如今一顆心,只盼作他妻,又哪裡會懂得,他口中那同伴是為何理。


她愣,是因她不懂,她驚,是因他不懂。


那身埋頭做的嫁衣,一針一線,如今都如嘲弄般的笑話著自己。


衛襲和她是不同的,他說過,玉簫鳳也說過。


是啊,他們立刻就能明白的道理,只奈何她竟過了這八年,才曉得其中‘不同’所指之意。


不再醉心做紅褂,她便想著去許久未去的蓮池散散心。


這蓮池本是蓮國盛舉之地,然北宮蓮花閣苑葺成後,這往常少人之地,此時更顯幽清。


其實那日見過花允銘後,她偶會想起少年時。


心中隱約覺得,若是撞見花允銘,或不能如往暢談,倒也可點頭問候,途徑廊道時,便看見花允銘如石像般的坐在那處。


所謂“白日莫念人”,興許皆因有所感知的緣故吧?


她駐了足。


看著他拉碴絡腮中已現白根,滄桑之態,叫人心酸。


垂眼輕歎,她坐在了他的對面。


他失焦的瞳孔看向了她,片刻訝異歸於淡然。


不愧是花允銘,她想著,便忍不住輕笑,低頭頷首,說道,“拜見旻王。”


他似笑非笑的輕輕歎道,“說是‘拜見’,也沒個拜見的樣子。”


她笑,“旻王不是曾說,在你面前,無須恪守規矩麼?”


他這會才是真笑了,卻沒說什麼。


秋意漸濃,她忘披外袍,不禁寒意,哈秋一聲。


花允銘起身,淡聲說道,“回去罷。”


她想了想,也起身點點頭,“一會便回去。”


他看了她片刻,點點頭,“那陪我走走。”說完,便轉身向前。


花允銘此舉,又讓她想起從前,忍不住輕笑,提步跟上前去。


“旻王往後,也搬去北宮麼?”她問。


他半晌不語,讓她有些尷尬。


“戰歸之後,已搬去了。”他說。


“哦……”她懊惱,暗罵自己愚蠢,說來也是,哪有花子蓉已遷去北宮,不帶上花允銘的道理。


花允銘驀然停步,她差點便撞了上去。


他轉身,她抬頭。


她瞪大眼,才發覺離得太近,趕緊向後挪步,低頭。


“你穿太少了。”他說。


她吸吸鼻子,發覺好像是有些著涼了,‘嗯’了聲,“那我先回去了……”


“嗯。”他鼻聲沉沉,如他嗓音。


她行禮,往回走了幾步,想了想,轉過頭。


他看著她的視線,頓時躲避開去。


見他這樣,她奇異的攏了攏眉頭,爾後問道,“旻王,能否……求解一事?”


他回過臉,點點頭。


“唔……”她苦惱片刻,直問道,“何為‘同伴’……?”


他愣愣,垂眼想想,說道:“志同道合,扶持為伴。”


她有些洩氣垂肩,問道:“就這樣?……”


他搖搖頭,“解詞容易,做到太難。”


“嗯?”她好奇,於是又走回他跟前,“為何?”


他面無表情的臉上,卻似在輕笑,“怎麼問這個?”


“唔……”她撓頭。


“志同道合,乃心靈相契;扶持為伴,以身體力行。”他好心放過她,“同伴說來雖易,卻要求極高。”


她雙眼變得水亮亮的,看呆了他。


她綻出笑臉,明眸皓齒,屈膝行拜,“如此,感謝旻王解惑!”


他咽咽口水,“…不用。”


“那,奴婢先回去了。”她笑著對他揮揮手,還未等應答,便提著裙垮,飛奔離去。


他留在原地,看著,仿佛眼前,還是她那笑貌。


奔回鴛鸞殿,一頭扎實的髮髻也跑松了,她去側房,大力地打開櫥櫃。


氣喘吁吁,傻傻笑意,盯著那身紅衣看著。


她笑累了,長長歎息,上前環抱嫁衣,閉上眼,還是忍不住發笑。


那所謂‘不同’,怕也是自己想得太多。


換季疏忽添衣,她著了些風寒。


回屋雖換了身厚些的秋衫,連續幾個哈秋,鼻涕水都出來了。


起初以為小事一樁,但或許太久沒得病,這一下,沒兩天就轉為嚴重。


渾身無力,喉嚨如被火烤,咳嗽不止。


連夜輾轉,休息不佳,頓時使得病情愈發沉重。


病榻上的人兒臉色蒼白,急瘋了衛襲。


剛開始,佟欣讓大院的醫師抓了些藥,只是喂了幾日,也不見起色。


佟欣她們著急,也急不過衛襲,就如護食的狗兒不讓她們靠近。


那一日,佟欣終於氣急,對床榻上摟著沈菲傾的衛襲怒道,“衛大人這般假惺惺的是演給誰看!若想救下小傾,何不求國君請來太醫?!”


他如夢初醒,沖也般的離開床上。


佟欣目瞪口呆,佟德則嚇得不敢喘息。


這般速度……哪是人類可比……


打從記事以來,她從未病得這麼重,徒有意識,卻不得動彈,這還是頭一回。


朦朧之間,她知衛襲輔她喝藥,為她擦身,在她耳邊溫言軟語,從未停歇。


鮮有誰對她如此照料,如斯暖心,甚至叫她拾起幼孩時零散片段。


眼前浮現出娘親的臉,在旁著急的望著,如此場景,讓她忍不住淚如泉湧。


他不懂,誤認為她難受,焦心撓心,無從下手,只得溫柔安撫。


某日,衛襲有些警惕的起身,然後下了床。


她迷迷糊糊的,輕輕掀起眼皮。


是花子蓉來了,她加重的呼吸,是幾分淡淡輕歎。


“吾怎不知,你竟讓區區下人睡上了主人的床榻?”


“……”


“我來看看……嗯?呵呵,你拉著本君做什麼?”


“國君,若是有話,我們出去說吧。”


“呵呵呵~~”花子蓉笑聲尖細,略帶淩厲,“本君偏、不。”


她虛弱的睜開眼,看向站在床前,俯視自己的花子蓉。


“…奴婢…拜見……國君……”她垂眼,努力的撐起身,卻無力倒下,腦袋頓時嗡嗡作響,疼痛不已。


“了吧。”花子蓉哼笑一聲,“裝模作樣。”


她委屈,鼻音悉索有聲,興許太難受,淚眼朦朧。


“嘖嘖嘖,看這可憐樣。”花子蓉對她伸出的手,立刻就被衛襲擒住。


花子蓉愣了片刻,沉默後轉向衛襲,尖聲問道,“造反了?”


“國君貴為尊子,何苦為難一根草芥?”衛襲面露不悅。


“草芥?”花子蓉輕笑,“若是草芥,生死由天,無謂可惜。”


“我答應過玉簫鳳,好好待她。”衛襲放開花子蓉的手,低頭行禮,“還請國君見諒。”


花子蓉瞪著他的頭頂,半晌過後,哼笑一聲,“你何曾不說過,要好好待我呢?”


她心一痛,劇烈咳嗽了起來。


“夠了!”衛襲咬牙,“國君請回吧!”


花子蓉不敢置信地笑了聲,隨後哈哈捧腹,大笑道:“衛襲啊衛襲,你可知今日若是沒了我,你就連自己口中的一根草芥,都無力救活!”


“……別說了……”她吸吸鼻子,喉音沙啞,“求國君……您別再說了……”


作家废话:


感冒了,好难受……


刚好倾也病了_(:3」∠)_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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