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中正叹着气,“所以说拗相公当真是名副其实,就是韩学士撞上了,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。”
王中正稍稍开了一个小玩笑,见皇后抿了抿嘴,像是想笑又不方便笑的模样,心中便更是轻松了几分。
“不过韩学士难得的地方就在这里。他去了延州,直接就往最危险的罗兀城去了,一点也没有拖延。到了罗兀城,对伤病们尽心尽力,面对西贼,也是用心辅佐张、高两位主帅。要知道一旦赢了,韩学士可就是最吃亏的一人,没功劳还要受人笑,但韩学士完全没有计较。要不是广锐军叛乱,罗兀一役当真就给官军赢下来了。”
向皇后前面已经知道韩冈在横山的赫赫功绩,却想象不到韩冈是不顾受人嗤笑的结果上为国事尽心尽力。
王中正轻声喟叹:“微臣当年曾听官家说过,‘言罗兀难守,事前不止一人。但仍尽心尽力,惟韩冈一人而已。’备称韩学士为人甚正。”
行事如此光明磊落,再想起冬至之夜,韩冈面对太后的义正辞严,向皇后却一点都不惊讶了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午后崇政殿再坐,韩冈和除王珪外的众宰执前后脚都到了。
殿脚有一个判起居注,殿中站着一个御史中丞李定,加知制诰的翰林学士蒲宗孟则也在一旁候着,准备书诏。
而司马光,则不见踪影。前面韩冈经过殿外东阁时,也没看到司马光在里面等候。他的结果自是不言而喻。
对于今天朝会上发生的一切,宰辅们很快就给出了一个处罚决定。
蔡确、章惇全都支持速办严办,韩缜、薛向表示谨慎的支持,吕公著继续保持沉默,其他人包括韩冈都没资格说话,更不会跳出来表示反对,就这么顺顺当当的敲定了下来。
司马光入觐,照规矩赐物赐药。不论他受与不受,朝廷还是给他一个体面。但之后,就让他回洛阳,绝不留他。韩冈本来还想让他去殷墟,但现在已经是不现实了。
至于御史台对王珪的弹章,则全都驳回。之前在殿上附和司马光的御史,一体下诏叱责,并解职外放。
御史中丞李定没有为他的手下辩解,应声接了下来。出了这么大的事,他台长之位,已经是做到了头,今天回去,就该上表自请出外了。
被蔡京出来弹劾的有失朝仪的吕公著、蔡确、章惇和韩冈等人,向皇后打算不问。但韩冈、章惇和蔡确自请罪,逼得吕公著一同低头,便一体罚俸半月。也没什么争执的,谁还会为这点小事废口舌?
至于剩下的亟待处理的政事,则一切按照流程走。奏章上有不明白的地方,几名宰辅按照各自的主管范围向皇后详加解释。作为天子私人的两位翰林学士,韩冈和蒲宗孟,也一并受到咨询。
由于向皇后对政务的生疏,处理起来比赵顼在时要慢得多,但也没有拖到第二天去,快黄昏的时候,总算是结束了。
从政务中歇了下来,殿上重臣们各自喝着皇后赐下的茶汤。章惇向韩冈使了个眼色,韩冈会意,微微颔首。眼神一转,看了看吕公著。
王珪避位待罪,今天接下来自是照旧由吕公著领头入福宁殿探视天子。
天子病重卧床,宰辅们除了轮值宿卫以外,还要入福宁殿问疾,探视天子病情,以防有人隔绝中外——这是当年富弼和文彦博在仁宗发病时挣来的权力,一直延续了下来。韩冈则是身份不同,则是一日一入宫,与宰辅们同行。
因为司马光之事,皇后现在应该不会受吕公著蛊惑,说什么都没用。如果吕公著真有什么想法,入殿问疾是他必须要把握的机会。
到了福宁殿寝殿中,赵顼已经被唤醒了。睁着眼睛,等着宰辅们来此。
吕公著当头,依照几天来的惯例向赵顼问安,拿着韵书确认了神智,安慰了几句,便领着同僚向天子告退。他们不耽搁,赵顼也没留客。
众人再拜起身,一个个倒退两步,就要转身出寝殿。但应该和其他宰辅一并退出寝殿的吕公著却没动身,他向着赵顼行了一礼:“陛下,臣有言欲奏禀,乞留对。”
果然如此!
韩冈算是松了一口气,吕公著的回击总算是来了,比起他一直隐而不发要好不少。
但吕公著到底想说什么,却是让人要多想一想,一时捉摸不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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