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微明白过来,想安慰两句,可话到嘴边,又不知从何说起。
母亲的话,难道不对吗?
当年的事,不就是因为她不够冷静吗?
可是——
冷静两个字,说起来简单,做起来何其难……
如果她不曾经历过后来的那些事,陡然醒来发现一切天翻地覆的她,真能冷静接受吗?
恐怕也不能。
那个时候的母亲,只是个寻常妇人,一辈子没有见过什么风雨。
碰上过最大的痛苦,大抵便是祖母的不喜欢了。
除此之外,她的人生,风平浪静,再无半点波折。
她胆小,她软弱。
她再普通平凡不过。
可这样的她,一夕之间,从天到地,坠入深渊——历经国破家亡,失去丈夫,艰难求生……
她崩溃,她无法冷静,哪里不对?
更何况,到了那样的时刻,她也并未崩溃。
真正压垮她的,是女儿的死,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,被人当着她的面折磨致死的惨象。
亲眼目睹过那样的场景,谁能冷静?
太微轻轻拍了拍母亲的背。
不像女儿安慰母亲,倒像是安慰朋友。
惺惺相惜,感同身受。
她叹口气道:“过去了。”
三个字,便是一切。
人不能总是回首看。
来时的路,磕磕绊绊,总有值得后悔的地方。可尽管往事会自己爬上来,能不看,还是不看吧。
太微没有再言语。
姜氏也没有再说话。
外头的风声渐渐小了,落雪的扑簌声却慢慢大了起来。
有雪粒子被风吹进来。
吹到太微长发上,像是白了头。
姜氏连忙起身去关窗,关得严严实实。转过身来,她脸上的神情,已经平静了很多。当年的她,不能和现在的太微一样冷静,但现在的她,比起那个时候已经qiáng太多。
她看着太微,忽然说了一句:“你父亲近日总算有个做爹的样子了。”
太微失笑:“愈发古怪了倒是真的。”
姜氏道:“古怪的确是古怪……”
她说着,笑起来,笑一笑却又面露忧sè。
眉心紧紧皱成一个川字。
太微伸出食指点在那个川字上,揉了揉道:“别皱眉,该皱老了。”
可话一出口,她便后悔起来。
这话听着耳熟,分明是她爹拿来说过她的。
潜移默化,她竟然已经习惯了他。
真是可怕。
太微听着母亲叹气,叹得声声沉重,忍不住道:“您担心成这样,他倒是一脸无所谓。”
姜氏盘算着日子,摇头道:“胡说,他怎么可能真的一点不在乎,只是没有告诉你罢了。”
太微看了眼小几上的瓷盘。
盘子里还剩着两块点心,她却没有胃口吃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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