时间在一页页翻过的纸张中流逝,晨起清晓,烛花落了一桌,卿羽将最后一本药录的最后一页看完。
四下极静,空气也清凉,她望着那两尺多高的册子,呆呆坐了一会儿,缓缓起身,抬手推开窗子,望见东方一抹浓妆灿烂的云霞,红日正从那片云霞里一点一点地探出头。
若没有之前踌躇满志的希望,如今也便不会失望至此吧。
太子常年泡在汤药里,饶是谁都知道这药方子是重中之重,太子的身子出了丁点儿差池,头一个查的就是这个,就算谁想暗中对付太子,也不会蠢到在药方子上面动手脚。
可她就不信这个邪,于是也只能白费功夫。
卿羽揉揉眼睛,抱起那摞药录,去了太医院。
天还早的很,远未到应卯时辰,卿羽原想着悄悄潜进备存房将药录还回去,没想到刚潜到院子里,被一个医员逮了个正着。
那医员很年轻,面目也清俊,眼睁睁地看着卿羽像团巨大的泥巴一样从墙头上滚下来,滚了几滚,仰面躺在他脚边。
卿羽第一反应是:完了,完了完了!这青天白日的被人逮到可真要死定了!
第二个反应是:疼啊!我的腰啊!我的腿啊!
夏季夜间露水下的多,她刚跃上墙头,就踩到一丛湿漉漉的墙头草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滑了下来。
年轻医员瞠目结舌,许久才回过神,颤抖着手指着她大喝:“大胆狂徒,胆敢私闯太医院!该当何罪……”
卿羽不顾摔得疼痛,一骨碌爬起来捂住他的嘴。
那年轻医员大骇,以为她要杀人灭口,一蹦老高,嚷嚷得更大声了:“来人啊!有刺客!……”
卿羽气急,直想一掌把他劈晕,但他又蹦又跳的,她根本无法下手。
一个老头端着个药筐踱过来,喝道:“你们两个在干什么?!”
卿羽松了手,年轻医员胡乱甩开她,朝老头奔过去,扯着嗓子大叫:“师父!有刺客!您快走!”
老头不紧不慢:“哦?刺客在哪儿?”
年轻医员指着卿羽,气喘吁吁:“就是她!弟子早起晨练,眼看着她从墙头外边飞了过来,还好弟子反应敏捷,要是躲闪不及,怕是已经遭了她的毒手啊!不过师父不要怕,您先走,弟子来对付她……”
弟子好唠叨,老头很心烦。
卿羽走过来,将系在肩膀上的一摞书还过来。
老头满是赞许:“想不到你的效率还挺高。”见她神sè有些颓,笑道:“怎么?白忙活了?我那里还有三年之前的药录,要不要再借去看?”
卿羽摇头:“不用了。”
若是太子的身子骨跟药方子有关,那便只能跟现时天天喝的有干系,近三年的都毫无破绽,那么,三年之前的药录,甚至更久的,都已无用。
年轻的医员眼见两人一来一去交谈甚是和气,狐疑叫道:“师父!你、你们认识?”又伸脖子望见那药录,更是大惊,“太子的药录?!哎呀呀呀,这可真是了不得的大事,师父,您怎么能……”
老头烦得要死,一把将包袱丢给他:“拿回房里去!”
年轻医员“哦”了一声,还想再问,老头率先甩出一句“闭嘴”,他立马识趣地抱起那包袱,一步三回头地走了。
卿羽看那医员走远,才道:“我只当你是个扫地的老头,原来竟深藏不露。”
老头眼中含笑:“彼此彼此。”而后端正朝她施了个大礼,“老臣李谦,参见清平公主。”
太子每日的药饮膳食,全权交付给了李谦,太医院资历最高的人,也是太医令。她看过李谦开的药方,昨日在备存房里也见过老头写完扔在地上的纸团,上面的字迹与太子的药录出自同一个人,也便知道,白天那一面之缘的扫地老头,还真不是个清洁工。
而宫里头多了位清平公主,他自然知晓,只是不曾谋面。因太子的病况和药方皆出自他手,太子平素的日常起居他也颇留意的很,得知清平公主常去东宫,又对太子的药饮很是关心,便料想离面见之日不远。直至昨天,备存房里的一见,他便知晓了她的身份。
“既然一开始就知我是谁,为何不揭穿?反而做了个顺水人情?”
面对卿羽的疑问,他不置可否:“公主救太子心切,定会查到太医院,又不好明着来,只能悄悄的办。老臣若不配合,公主怎肯善罢甘休?与其惹上麻烦,倒不如成人之美,况且,老臣的药方,自问百无一疏,不怕公主查。”
卿羽淡淡一笑:“你倒想的开。”想了想,又补充道,“其实我并非是怀疑李太医,只是想弄个明白,皇兄沉珂多年,没有过健康人的生活,我是不忍见他受苦罢了。”
李谦摆摆手,一副不用多说的样子,一边摊着药筐里面的草药,一边叹气道:“我比谁都想让太子快些好起来。”
卿羽眼前一亮,追问他:“太子的病可还有好起来的可能?”
他拨拉草药的速度连同语气一起缓缓放慢:“不能够,不能够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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